ECHO看台
Football, a story to be told.
在7月2日进行的第8届(法国)女足世界杯半决赛上,世界排名第1的美国队以2:1险胜英格兰队。这是美国队第5次闯入女足世界杯决赛,也是连续3届闯入决赛。她们决赛的对手是另一场半决赛的胜方荷兰队。
前面两场比赛(16强和8强)一人包揽四球,率领美国队淘汰欧洲劲旅西班牙和东道主法国队的美国队队长(三个队长之一),34岁的梅根·拉皮诺埃却因伤缺席了这场生死大战,只能在场边为队友加油助威。
这场比赛之后,梅根说她将参加周日(7月7日)的决赛。相信休息了一场的她到时候会有出色表现,力争带领美国队拿下冠军。
球场之外,梅根也很活跃。她早在2012年就公开自己是同性恋。她还状告美国足协,是争取女足同工同酬运动的发起人之一。
最近,梅根因为接受记者采访时的言论迅速走红。她表示如果受到川普总统的邀请,她也不会去白宫,原话中甚至带上了脏话,态度极其坚决。而川普则回应称“无论是否赢得冠军,都会邀请女足全队。梅根不应该不尊重我们的国家、白宫以及星条旗。她为美国队做了很多,应该为自己代表的国旗自豪。”
美国足协这样简短描述这位国家队队长:”不论在场上还是场下,梅根都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她,出柜
她,染发
她,怼总统
……
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下面是她的故事
一个撵不走的女孩
1
我想,我生来如此。
成长过程中,祖父给我和我的双胞胎姐姐瑞秋都取了绰号。我们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一样,但个性却截然相反。瑞秋是社交女王,我是一个假小子。她高冷,我很甜,但在情绪上有些疯狂。
所以祖父给我们取了这些特别的名字。
瑞秋是“麦芬(Muffin,松饼)”。
麦芬!很可爱,对吧?
我是“妈妈巴克(Ma Barker)”。
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我问:“爷爷,妈妈巴克是什么东西?”
他说,“妈妈巴克是一个人。”
我说,“噢,那她做了什么呢?”
我想她可能是某个宇航员或者是一个有着开拓精神的律师之类的。
他说,“妈妈巴克是20世纪20年代一个臭名昭著的女强盗。”
所以,是的,麦芬和妈妈巴克,现在你可以在脑海中描绘画面了。委婉些说,我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我们经常在路上全速玩街头曲棍球(street
hockey,冰球的变体,徒步或穿着旱冰鞋的一种街头运动),接着打篮球,然后吃午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去踢足球,最后再回到街头曲棍球场。
2
从5岁到12岁间,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日子。我有漆皮乔丹11代(球鞋),我有达拉斯牛仔队(美国NFL橄榄球队)的球衣。我有一群总是喜欢在社区捣蛋的朋友。
然后,突然……
裙子?!
男孩?!
跳舞?!
六年级和七年级对我的打击就像一列货运火车压过来。孩子们都开始进入青春期,性别角色变得更加明确。但我在想:“发!生!了!什!么!”
这感觉就像,这一天我们还在一起玩街头曲棍球,然后,不夸张,第二天,每个人都在改变,只有我还是那个明目张胆的假小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完全不知所措。
这就像,“到底是事情变得奇怪了,或是只有我觉得奇怪。”
有两件事真正帮助我度过了中学时期,运动和我的姐姐。
我一直跟在瑞秋周围——我就是指身体。整个七年级,我总是紧跟在她后面,大约两英尺的距离。我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她完全没有我的烦恼。她就像是蜂后,我就是她的影子,但我对此完全不介意。
你知道,在地球上,那些小鱼会喜欢跟着海豚或者鲸鱼或者其他什么大鱼,然后和它们一起游来游去吗?这就是我,我就像是尼莫(小丑鱼)一样的小鱼,我只会问,“所以,我们今天要做些什么呢?”
瑞秋拯救了我。如果没有她,我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度过那段迷茫的岁月。
3
另一件能让我全身心投入并感到自在的事情就是运动。99年世界杯对我而言来得正是时候。那时我14岁,我真的很喜欢足球,我在我的俱乐部里踢得很不错。但在那之前,足球并不是我最重要的事,你懂吗?因为这只是我玩的好多种运动项目之一。
然后99年世界杯来了,一切就都改变了。对于现在正在成长的女孩来说,是无法理解这是一件多么震撼心灵的事情。此前从未存在过类似的事情。突然间,有一届属于女足运动员的世界杯,在美国举办,在电视上播放。大量的球迷涌现,人们都疯了,在脸上涂抹颜料,把自己裹进国旗里。这是一场没有人预见到巨浪来袭。
我还和姐姐到斯坦福体育场现场观看了和巴西队的半决赛,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具有革命意义的经历之一。有七万人在一场女足比赛中出席,这实在是太震撼,而且……只能说,
只能说,holy shit!
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你明白吗?我想你会听到那天在球场里成千上万的女孩在回家后拿着一颗足球说,“这就是我要做的事。”
终于有可能拥有一个伟大的梦想了。
4
很有趣,在七年后,当我第一次进入美国女足训练营,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克里斯汀·莉莉第一次走进房间时的情景。她是我的英雄。在99年的决赛中,她在球门线上阻挡了中国队的一次致命射门,拯救了比赛。她绝对是个狠角色。我当时已经21岁了,但当克里斯汀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是说,你完全失去控制——你突然就变成了12岁,你的脑子一片混乱。
所以我就坐在那里,心里好像在说“天哪,天哪!我该说些什么吗,我要做些什么吗,我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多久,克里斯汀过来和我以及其他年轻球员打招呼,她看上去很酷,冷静从容,她说:“怎么样?你们在干什么呢?”
我只记得自己当时几乎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呃,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在这里。我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只是努力留在这里。但你,是你,你是克里斯汀·莉莉,我爱你,我有你的海报,当然,显然,你不会有我的海报,因为我只是我,好吧……byeeeeeeee。”
莉莉对所有的年轻球员都很好,她本可以轻松地说,譬如“我是克里斯汀·莉莉,来,向你们的传奇鞠躬。”
如果你的英雄是个混蛋,那就糟透了。但是我的英雄是那么随和、那么谦虚、那么酷,我真的很感激。作为一名年轻球员,看到她的风度和专业精神,就像是一堂非常受教的课。因为随着年龄增长,你就会更加清晰地看清这项运动,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5
我们没有顶级男运动员所拥有的便利环境。这是一个事实。我们必须通过任何可能的方式来赚取额外的收入——出席各种场合、各种活动、录制节目等等。我们没有私人飞机,我们没有私人厨师,我们和常人一样在健身房锻炼。这是整个地球上最有趣的工作,但又是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你会走下一架早晨6点起飞的航班,登记入住酒店,然后试着在那些糟糕的酒店健身房进行一次全力冲刺的训练,一个有着地毯、低矮天花板、只有四个哑铃的健身房。电视里播着菲尔医生(Dr.
Phil, 一档电视节目),却是静音状态。
没有音乐,你会像个疯子一样嘴里咕哝不停。只是想着不要在一群来酒店参加会计会议的人面前从跑步机上摔下来出一个大笑话。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为此竭尽全力。
我们不是每四年一次突然活跃在你们的电视上,然后就这么捧起世界杯。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没有尽头的折磨。但!这依然是世界上最酷的工作。
让我重复一遍:这是这个疯狂的世界上最酷的工作。
超越一切的是,在这些世界杯周期,为我们的疯狂工作鼓励打气的,为我们的无情旅程注入动力的,是你们,是现在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们。我们的球迷,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我永远不会忘记,就在我们出发参加2011年世界杯之前,在新泽西的红牛竞技场,我们进行了一场“践行赛”。
大约有7000人到场,在一座能容纳25000人的球场里。
那感觉就像……好吧,就像我们什么都不是。
然后我们去德国参加了世界杯,一切都改变了。记住,我们输掉了决赛。是日本队,点球大战,输了,心碎,泪水。还记得吗?不禁觉得自己让所有人都失望了。然而当我们回到美国时,每个人都把我们当作英雄。我们根本没有赢,但却像新一代的99年英雄一样被对待。
6
在世界杯上,有很多细微末节的小回忆,远远超出了在球场上发生的事。对我来说,最酷的部分是和家人一起经历这段旅程。我美丽的,强势的母亲一起来了。关于我的母亲,你需要知道的是,每当她旅行的时候,她行李箱中一半的空间是专门用来放睡衣的。
我们叫她“睡衣妈妈(Mammer Jammer)”。
这开始于她的更年期。很明显,当你的荷尔蒙失调时,你会对触觉和嗅觉等等变得异常敏感。我们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她开始每晚更换一套睡衣才能上床。
它们必须是新的,没有一天例外。
所以当我们去德国的时候,她一共准备了8套睡衣,够她过8天的。这就像一个独立的睡衣行李箱,想象一下安检人员检查她的行李箱,“女士,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无论如何,我的全家不得不延长他们的旅程,因为我们一路闯入了决赛。这样的结果导致的是一出睡衣剧!有一天当我们都在酒店附近坐着休息,我的妈妈开始在谷歌上搜索德国的H&M(快消服装品牌)地址,这样她就可以去买更多的睡衣。而我跟她说,“妈,就剩没两天了,就穿你那八件睡衣里的一件就行了!”
她看着我。沉默。不赞成。
“不,”她说。“它们已经脏了。”
睡衣妈妈,各位!
在2015年世界杯来临之际,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我说的是每天一套睡衣,这次再加上浴袍、拖鞋等等。她就是卧室里的奢侈品女王。
但,认真地说,没有家人的支持,我们做不到这一切。我们没有足够的随行人员,没有专人帮我们处理很多问题。但我们拥有的是更特别的东西……我们只有家人的陪伴。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这些小回忆要更加难忘。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我不会把这段经历中的每一秒钟视作理所当然,尤其是现在。
7
事实是,在2016年奥运会之后,我真的认为他们会把“老皮诺埃(ol’Pinoe)”流放。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我的前交叉韧带严重受伤。
我勉强入选了奥运会的大名单,而且我无法接近自己的百分百状态。所以我个人经历了一届糟糕的赛事,我几乎没有出场,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然后在9月的一场友谊赛之前,我在国歌奏响时跪下,以支持科林·凯佩尼克(Colin
Kaepernick,美国NFL四分卫,曾因在美国存在的对非洲裔美国人的种族主义而在比赛前的国歌仪式中跪下以示抗议)关于对美国警察暴力执法和人权平等的言论。联邦政府对此并不支持,无论公开场合或是私下。我开始被球队除名,这和我跪下没有关系。他们告诉我,“你真的不在自己的最好水平。”
他们是对的!
我刚从一场严重的受伤中恢复,并不在最好的状态。然而NWSL(美国全国女子足球联赛)赛季还没有开始,唯一能让我保持状态和体型的方法就是和国家队一起训练。但有五个月,我没能入选名单,我有点要疯了。我必须通过踢球来恢复身体状态,但无处可去。多么残酷的巧合!
所以,是的,我已经被淘汰了,这么说也许有些过分,但这就是我的感受。它从来都是不明确的,但是我该怎么说呢?感觉就好像,(对一些人来说)如果我渐渐随着夕阳一起消失,那就好了。
好吧,你猜怎么着?我绝不会就此消失。Tough shit!
我总是充满动力,但也许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在所有关于“反弹”和就此离开的讨论中,噪音基本上仅限于推特上几个随机的人,他们说:“你这样不好,你那样不行,我希望你去死!”
好啊,OK啊,匿名的推特机器人,能把我怎样?
在现实生活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过任何负面的话。一直以来,人们常会在健身房或者我喝咖啡的时候来找我,然后对我说一些很棒的话。这些话确实地增强了我对人性的信念。
“我们与你同在。”
“谢谢你做的一切。”
“我们也支持科林。”
也许这不会是一个好的新闻标题,但这就是现实。科林的主张获得了压倒性的支持,你可以从它至今仍在全国产生的共鸣中看出这一点。正是那些在现实生活中和真实的人们在一起的时刻,而不是那些讨厌我的人,给予了我如此大的动力投入训练,找回最好的状态,并逼迫自己回到这个团队。
8
听着,在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妈妈巴克可不会那么轻易地就骑着马消失在夕阳之中。去年夏天,当我重新被召入球队时,我终于感觉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是的,我脸上确实挂着灿烂的笑容。
一个大大的,能温暖你的笑容(原文A big, warm f*** you smile,请自行体会)。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次旅程了,但我不会把每一天都当作是理所当然的。这依然是世界上最酷的工作,也是我自99年在斯坦福体育场的人群中就一直梦想着的事情。
我真的很想再赢一座世界杯的冠军奖杯,想要再来一次彩带游行,再来一次疯狂的庆功派对,和所有的朋友、家人和将这一切变得如此特别的工作人员们一起。
睡衣已经收拾好了。
来源 | The Players’ Tribune(点击阅读原文)
译文 | “ECHO看台”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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