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雨夕阳
思想借诗歌之翅膀,激情依理智而安放。
只有一起,才能向前
Together, Forward
文/雨曦 2020.5.31
“
我们应该都读一读亚裔在这新家园上的历史,多了解一些前因后果,眼光放长放大一点。然后,我们可能会明白,应该选择和谁同行,如何‘不向左,不向右,而是向前’,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前进。”
“如果你了解历史,
你会了解自己”,或者至少,如果我们多了解一些历史,会更了解自己。PBS在亚裔月播出的《亚裔美国人》系列纪录片,在这个特别时期,值得我们每一位在美华裔认真看一看。
该片制作组在德州Crystal City “Detention Camp Rally”
全片共分五集,每集约一小时,回顾了亚裔近两百年来在美国这片新大陆上的辛酸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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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Ground 破土 – 讲述亚裔移民在备受排斥的新大陆上如何开始落地生根,包括华裔铁路工人的血泪,第一位好莱坞华裔女星,日裔印裔为获得公民身份而状告最高法院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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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Question of Loyalty 忠诚之问 – 讲述日裔在二战时期被关送拘留营,“忠诚”被质疑,引发亚裔移民及后代对身份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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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Americans 优秀美国人 – 讲述冷战期间,亚裔的矛盾身份,既是“模范少数族裔”, 又是“永远的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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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ration Rising 起来的一代 – 讲述经历了二战、越战、韩战之后,亚裔为实现自己的“美国梦”而辛勤劳作, 同时为自己的平等权益与其他少数族裔联合起来抗争,包括1965-1970年的菲裔与墨裔葡萄园农工的联合“抵制葡萄”运动,还有拿起了纸笔、音乐、艺术等不同方式来勇敢发声、表达自己的亚裔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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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Through 突破 – 讲述了80年代初的陈果仁遇害事件,以及近三十年来美国的种族矛盾、新移民潮、和全球贸易经济等引发的种种问题,新一代亚裔应如何面对、思考和行动。
全片以1904年的圣路易斯世界博览会开始。1102名菲律宾人被圈在“保留地”内,向美国大众展示“原始人的生活”,由此证明亚太裔是“蛮夷”,
为当时的殖民领地提供了绝好说辞。从1868年的美中协议Burlingame
Treaty禁止华人移民开始,到1882-1892年长达十年的排华法案,到该法案被延至1902年并在当年被定为“永久”法案,这是美国历史上唯一的对一个特定族裔的移民禁止。但“东方人”的面目在西方人眼里整体是模糊的。人类天生对不同于自己种族或不熟悉的面孔难以辨识。即使排斥的目标是华裔,日裔韩裔也难以标明自己不是华裔而能“幸免”。反之亦然。时至今日,还有一些华人同胞认为自己比黑人“白”而沾沾自喜,以自己的“第二等白人身份”去歧视比自己“黑”的墨裔非裔。岂知,“白人”之定义是很狭隘的。1922年日裔Takao
Ozawa为公民身份而状告到最高法院,这就是著名的Takao Ozawa vs
US案。根据当时归化入籍法案,白人自由民或非裔(后者是在美国内战和废奴之后才被加入的)可获公民身份。他要求承认他是“白人自由民”,但被最高法院否决。1923年Bhagat
Singh Think vs
US,他称自己是“高贵种性的印裔”,应该属于“白人”。最高法院否决说,白人仅指高加索人,即“通常理解下的白人”。亚太裔是美国最早的“Undocumented
Immigrant(无证移民)”。从一开始,亚太裔的美国梦,就是在如此艰辛之下的不断奋争。但1885-1892年间,仍有300,000华人来到美国西部,在金矿或铁路等做苦力。
2014年华裔铁路工人后代在犹他州的Promontory Summit的纪念活动
我们不能忘记,太平洋铁路下有无数华裔铁路工人的尸骨。我们也难忘记,好莱坞银屏上Anna May Wong的美丽面孔和单薄身影。还有那些被称作Paper
Son(纸儿子)的华人,他们在“华人招供方案”中曾遭受怎样的身心折磨和煎熬。
“排华法案”直到1965年的移民法通过才算正式终止。而美国法典里,迄今可见,Title 8 的第7章,标题为“排斥华裔”。直到2012年,在Judy Chu
(国会议员中第一位华裔女性)的提议下,国会才为这个“排华法案”向华裔美国人致歉。
如果没有50、60年代的民权运动,没有以黑人为主的巨大牺牲和努力,那么华裔、亚裔的民权,是无从谈起的。1968年,加州少数族裔大学生的多个组织终于联合起来,要求在大学课程里增加种族研究和有关少数族裔的历史文化社科课程。这就是在三藩州立大学San
Francisco State
University的抗议活动,其中包括了拉美裔,黑人,华裔,墨裔,菲裔,印第安人,其他亚裔等多个学生组织。当我们终于意识到,不管是黄,黑,棕,我们的族裔身份就写在脸上,只有联合起来为平等合理的权利去抗争时,我们的声音才变得更强大。
Delano Strike “抵制葡萄”及其他运动的纪念章
作为亚裔,因为我们有源自国,所以还有一个特别的难题。平时我们是面目模糊的人,但每到十字路口、紧要关头,我们就会被要求站队,我们的“忠诚”就会遭到质疑。二战期间,日裔被关进Detention
Camp(拘留集中营)。冷战期间,亚裔一方面是“模范公民”,另一方面却被视为“永远的外国人”。在今天中美几近新冷战的形势下,华裔又一次面对这种“忠诚”的拷问。佛州参议院Tom
Scott在前几天的Fox狐狸电台采访中称,“每一个中国留学生都是中共政府的间谍”。这种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不知将伤害多少留美学生、学者和我们所有华人新老移民。作为少数族裔,澄清身份是没有用的,因为我们的种族写在了我们脸上,We
wear our race on our
face。移民法案之后,随着全球贸易经济的发展,亚裔新移民数目剧增。截至2020人口普查之前的数据,亚裔占美国人口比例5.6%,而其中60%多都是第一代移民,即非美国本土出生。很遗憾的是,我们作为80年代之后的亚裔新移民,很多不了解之前的民权运动,以为民权运动仅仅是黑人的运动。我们不了解历史上亚裔的处境,没有对少数族裔彼此之间的关系以及和多数族裔之间的关系同时进行思考。很多时候,我们忘记了,我们华裔是少数族裔中的一部分,是亚裔中的一部分。我们忘记了,不平等是我们需要抗争的“常态”,
而误以为我们模范公民的勤奋努力就可以保证我们获得一切。我在底特律生活学习工作了九年,离开之后总是自称那是我的第二故乡。但是当时,我竟然不知道Vincent
Chin事件。看到纪录片补充花絮中,底特律市那座著名的雕塑“底特律精神”,异常亲切。人像后面刻的字是“ Now the Lord is that
spirit and where the spirit of the Lord is, there is
liberty”,“上帝是那精神,而上帝精神所在之处,就有自由”。
“底特律精神”雕塑
“上帝是那精神,而上帝精神所在之处,就有自由”
1979年全球石油危机导致油价剧升,消费者因此转向购买省油便宜的日本车,底特律的汽车制造业因此受到极大冲击。至1982年,1/5的底特律人失业。同年,底特律的华裔Vincent
Chin(陈果仁)被两个白人误作日裔而杀害。在纪录片的第五集也是最后一集里,陈母Lily
Chin悲痛并愤怒,凶手将自己的儿子“当作动物一般杀害”,而法官却仅判处凶手三年probation
(不坐牢的监外缓刑)和3000美元罚款。法官的理由是,“这样(对工作负责)的人(指凶手)是不应该被送进监狱的”。
黑人人权活动者Jesse
Jackson在陈的葬礼上说,“我们必须重新定义美国,让每个人都明白,每个人都在彩虹里有一个自己的位置。”此案当时被政府机构和法律组织排除在民权法案之外,也就是说,包括华裔在内的亚裔,在当时是不受民权法案保护的。如果说陈果仁的死,一定程度上警醒了亚裔族群。那么1992年的洛杉矶暴动就更复杂一些。
洛杉矶的非裔和韩裔社区的矛盾日益激烈的大背景下,黑人小女孩Latasha
Harlins被韩裔店主认作偷窃而枪杀,韩裔店主被轻判。似乎亚裔的位置倒过来了?黑人因此起来抗议。同期,黑人Rodney
King被白人警察残暴殴打。此后的暴动似乎是两个族裔之间的纠葛引发的。但是市政府和警察当时没有来进行应有的秩序维护。在非裔的暴力打砸抢烧中,韩裔只得选择自卫。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韩裔作家Viet
Thanh
Nguyen的父母就是这样的韩裔店主之一。他在纪录片中说,“亚裔有几种选择,或者以受害者自居自怜,或者选择站在当权者一边做同谋或仅因保持一致就得以与犯罪者分享获利,或者我们也可以选择,拒绝以上两种做法,而是为正义寻求新的出路。这才是维权者应该做的,这才是团结起来的希望所在。”1965-1970年的加州葡萄工人抗议,是菲裔和墨裔联合起来的结果。Dream
Act,是由一个韩裔无证移民小姑娘引发的。911之后穆斯林和不少印裔的遭遇。
还有我们华裔在这次新冠疫情中的遭遇。。。今天,肉类加工厂里,大都是无证移民或者连英文都不懂的新移民。他们就是新时代的奴隶工,是一群“隐形”人。当人们抱怨超市里肉品缺货或价格上涨时,当川总宣布肉品加工是essential工作而要求他们保持正常工作时,政府部门的官员是这样安慰大家的,“不用担心,那样高的新冠感染率,是不会发生在normal
people正常/普通人群中的”。这些“包身工”,他们似乎不属于“正常或者普通人群”,因为他们在大众视线里根本就不存在。于是,我们大众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享受我们的自由。而并不遥远的从前,亚裔也曾是不存在的隐形人。乃至今天,我们的面目依然并不清晰。我们的故事,依然需要我们努力去写就。明州的暴动不是偶然。疫情发展至今,大众的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重了是恐惧、焦虑、抑郁,轻了至少也会有些许担忧和烦躁。死亡人数过十万了,也没看到什么接下来的有效防控措施,却紧急火燎地在开放、复工了。
有朋友哀叹,“什么时候能回到正常”?这样一个“文明社会”, 就是我们希望尽快回去的“正常”吗?以暴压暴,解决得了问题的根本吗?
有人说,“如果你说,别人没反应,那你会嚷;如果你嚷,别人还没反应,那你会尖叫;如果你尖叫,还没反应呢?”
。。。我们华裔来到这片富饶的土地上,都是为了一个美好的美国梦。那么,我们的美国梦究竟是什么?仅仅是自由竞争吗?甚或是丛林法则?至今记得,当年公民宣誓的仪式上,大法官对大家说的一段话,“我的父母是希腊来的第一代移民。我知道他们做出了很多牺牲,为了我可以今天坐在这里,成为一名大法官。如同我的父母,你们这些第一代移民,注定要做出很多的牺牲。我因此钦佩你们的勇气,同时祝贺你们。”我一直在想,我们牺牲的是什么?
我们如何才能“牺牲”得值得?以前有位华二代女孩子曾经笑称,“自由是什么?就是我想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吃鸡爪儿就吃。Freedom is I can eat
chicken feet whenever and wherever I want to”
这样的戏言,你想过她之后的深意吗?不因为我们的饮食、风俗习惯或者肤色、文化差异等等,而招来异样的眼神或对“外来者”的猎奇。我们和大多数,都能彼此坦然。青年学者林垚(又名林三土)在“权力结构的语境”一文中指出,右翼认为,“只要建立了形式平等的法治与不受干预的市场,社会竞争的隐蔽之手自会奖善惩恶、酬勤罚惰”,
而不知道或不愿意承认,“形式平等与市场竞争固然极其重要,但并不足以消除弱势群体遭遇的不公与不幸”。
所以,打破或抵制这种权利结构的不公,应该是我们更美好的美国梦。也许这样的向往永远是一种奢求,也许我太天真。但是至少,我们应该都读一读亚裔在这新家园上的历史,多了解一些前因后果,眼光放长放大一点。然后,我们可能会明白,应该选择和谁同行,如何“不向左,不向右,而是向前”,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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